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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该退耕还是复耕?(组图)

土地流转 2019-06-08 17:48153未知村民自治信息网

  甘肃榆中县贡井乡大坪村村民白富民家去年整了6亩地用于退耕还林,现在却只有空空的树坑本报记者王轶庶摄

  仁和村村民白继信的财产原本包括一台17吋的黑白电视机、两千斤粮食,另外还有一头骡子“小黑”,桌上那部电话从不往外打,只用来接听在新疆当兵的儿子来电。

  那天早上牵着“小黑”出门时,老伴哭了,抓着缰绳死活不松手,白继信只好硬抢过来。在路上,他越走越慢,几次转过“不卖”的念头,“小黑”是家里惟一的耕畜,已经陪伴他们13年了,就像一个家庭成员一样。“小黑”也似有灵性,打死也不走一步。但想起退耕要筹钱整地,白继信最后还是硬起了心肠。“小黑”以1500元卖了出去。

  为了退耕的事,头天晚上老两口已经吵了一架:白家一共30亩坡耕地,2003年9月28日,村里召开全体村民大会,榆中县、哈蚬乡的头头脑脑全来了,动员村民“务必响应政策”退耕还林,每亩地退耕之后,国家每年提供200斤粮食,20元现金,而且一补8年。主管农业的副乡长要求,“11月底完成仁和村8000亩退耕任务,完不成的,影响整体验收的要罚款。”

  白继信兴冲冲地算了一笔账,如果30亩地退耕,一年就有6000斤粮食,600块钱,“这比种什么都划算。”他开始憧憬,用这笔钱可以修房子,还可以给老伴治病,最大的好处还有把他解放出来打个短工什么的。

  没想到晚上跟老伴商量时,这好事却遭到了反对,老伴竟然认为:“全国那么大,这样的好事,还能轮到咱这穷山沟?”家里的30多亩地是惟一的生存保障,老伴舍不得。

  白继信觉得“女人见识短”,他家30亩地,全是连田埂都没有的山坡地,靠天吃饭,广种薄收,去年一共只收了3000斤麦子,亩产100斤。“这是明摆着的好事嘛”,他决定“响应国家政策”。

  白家的这些地,被专家称为“坡耕地”,它是甘肃乃至西部水土流失的“首犯”。国家林业局曾公布数据说,“每年流入长江黄河的泥沙20亿吨,其中2/3来自坡地,全国有9100万亩25度以上的坡地急需退耕治理”。

  村子里激动的不止是白继信一个人,仁和村340多户1000多人,户均耕地30多亩,几乎全是坡耕地,去年的人均收入仅为800元,退耕还林的消息在村子传开后,简直像炸了窝,大家都抢着报名,和村委会签协议。

  村民魏帮中当时还有点担心,“这好事能不能兑现?”在村支书周永桢拍了胸脯、给他看了后,他才放心下来。

  看着村民们热情一浪高过一浪,周永桢当时还很得意,前两年别的乡镇退耕,大家都在观望,今年仁和村终于列入了退耕还林重点,本来他还担心村民反对,看现在这劲头,不亚于农业学大寨那年头。

  10月12日,仁和村背面的山上人声鼎沸、热闹非凡,全村的老小都出现在工地上。有人还从村委会里找出一面旧得发白的红旗插在半山腰上。“那场面是承包到户以后再没见过的。”村委会主任白兴才回忆。

  由于任务重、时间紧,仁和村好多家忙不过来,大家便商量订个价,让有劳力的人承包。白继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卖掉“小黑”,支付了1350元工钱,再说只留下3亩口粮田,耕畜也没有多大用,全村80%的人家都卖掉了耕畜。

  提起整地,白仁志是累得最惨的一个。这位40岁的汉子有一把好力气,他用3天时间整完了自家退耕的10亩地,然后就带上妻子,没日没夜的开始承包。钱和粮食的诱惑,对白仁志实在太大了。孩子小、父母年迈、家里缺粮是他最现实的困难,一个多月下来,他竟然整了110亩地。

  从整了地之后,村民们就一直在盼上边的通知下来,谁也没想到,今年3月份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——县里的通知说,“今年没有退耕指标,平整好的地全部复耕。”

  去传达这个通知时,乡政府干部你找我,我推你,没人敢去。乡长哈明星没办法,只好亲自前往,他告诉记者,自己的乡长今年算是到头了,而且“经过这么一折腾,几年的扶贫全泡汤了,一部分农民又得返贫”。

  面对纷纷找上门来的村民,村主任白兴才更是有苦说不出来,村里一共退耕8000多亩,几乎涉及了每一户,他觉得无脸面对乡亲们,“找了好多次,上面也没办法,”白兴才只好时不时在外面躲几天。他告诉记者,自己现在焦头烂额,不仅复耕工作难做,自己签字的贷款怎么还,还不知道如何处理。

  仁和村是兰州市北部的一个小山村,乡长哈明星告诉记者,政府已经初步估算过,每亩地一退一复,要损失200多元,因为平整后的地破坏了养土,在一两年时间里,“即使你把金子种上,地都不长。”

  白继信的老伴当时就气病了,在床上躺了好几天,病好一些后,她和白继信陷入了“冷战”,拒绝做饭。4月16日,记者到村里采访时,白继信领着记者四处参观,站在村庄的高处望过去,周围满眼灰黄的山梁,一圈圈全是挖好的树坑,风吹过时,满天尘土飞扬。

  白继信告诉记者,“恨不得找人去拼命,但村上说是乡上的指示,乡上说是县上的指示,而县上说是省里的指示,我找谁去?”

  说这话的时候,他蹲在地里,戴顶灰蓝的鸭舌帽,脸上两团风沙吹出的腮红,眼睛里竟然有泪。

  回想这一年的时间,马骥觉得自己就像演了一场戏,翻云覆雨之中,自己的命运也因此变幻转折。

  2003年3月,马骥走马上任宁远镇镇长,他的前任鲁生贵对退耕还林工作一向不太热心,从2000年试点一直到2002年,全镇一共才退耕8124亩,而相邻的几个乡镇中,有的甚至是整乡推进,少的也退耕1万多亩。

  宁远镇一共有耕地10.05万亩,其中坡耕地占了大半,刚获提拔的马骥,迅速地调整了工作重心,在全镇的干部动员大会上,他算了个简单的账,“退耕1万亩什么概念?国家一年拨到咱们镇的钱20万元,粮食200万斤,我们镇里全年的财政收入,也不过70万元。”

  马骥决定把“退耕还林”作为一项扶贫工作来抓,其他乡镇这时已经探出路来了:退耕之后,农民不再投入种地成本,补助的钱粮成为净收入,林间还可发展畜草养殖,生态环境也改善了,腾出的劳动力还可以出门打工,一年再增收入两三千元,可谓一举几得。

  “全镇30多个干部都动员起来了,”镇干部李文告诉记者,“去年秋季降雨多,全镇的工作重点就是退耕还林,干部们组成工作组,下到村里量线、规划、抓进度、把质量关,干得热火朝天。”

  秋季一个月下来,宁远镇一举动员了4000多户农户,退耕1.74万亩,成为所有乡镇中完成面积最多的,可谓成绩斐然。这是马骥心情最舒畅的一段日子,“新官上任三把火”,他烧的这第一把火,看来就先声夺人。

  2004年3月,安定区传来的消息,镇得马骥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:区里一共只分到退耕指标两万亩,消化上年超标任务6268亩后,剩下的1.3万亩被凤翔等其他4个乡镇瓜分,宁远镇一个指标都没有。

  马骥觉得自己被耍了,跑到区政府去讲理:“预安排时,答应给宁远镇..5万亩指标,怎么现在不兑现呢?”不过区政府同样无奈,从国家到省再到市,退耕还林指标大幅削减,“僧多粥少,怎么办?”

 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,马骥的情绪变得消沉。他知道很多老百姓都在指着他的脊梁骨骂,他也知道今年的“农业税费肯定收不上来”,“即使他们不骂,我也心里不好受啊。”面对采访的记者,马骥一直不抬头,不锈钢的茶杯在手里转来转去,他的办公室左边墙上贴着一封致全区人民的信,信的内容是宣传退耕还林优惠政策,右边墙上是镇领导分工,下面贴着照片和名字,记者注意到,镇长的名字已经全被抠掉了。

  去年还感觉自己在仕途上春风得意的马镇长,现在已经心灰意冷,他说,“我也40多岁了,组织上怎么安排都行吧。”

  正是看到一个个同僚都焦头烂额,陈天红的心情因此更显复杂,以致难于用一个词来准确描述,幸灾乐祸?不对,兔死狐悲?也不对,陈天红觉得自己是侥幸,想起来又有些后怕。

  陈天红是宁远镇旁的杏园乡党委书记,辖下总人口8663人,耕地面积8万亩,在4年的退耕还林中,陈天红一马当先,整乡整流域(李家河流域)推进,并打出了“建设全区生态第一乡”的口号,到去年底,别的乡镇开始如火如荼展开退耕还林时,杏园乡早已完成退耕面积26773亩,鸣金收兵,也因此,在这次的调整之中,杏园乡得以幸免。

  对于自己超前一步的眼光,陈书记还是有点得意,他认为自己“抓住了政策机遇,就像炒股票,你不能涨的时候买,跌的时候卖,那不就套牢了?”去年,杏园乡的人均纯收入上升到1392元,这中间,退耕还林功不可没,乡里作过统计,全乡人均退耕3.1亩,人均补助的粮款,折算为年收入403元,占到了全部收入的1/3。

  更重要的是,通过3年的生态建设,杏园的环境已经有了一定的改善,领着记者四处参观时,陈书记说起了当地的顺口溜,“荒山秃岭和尚头,林草奇缺水如油,山下布满碱沟沟,一年四季人外流。”现在,这些荒山秃岭在退耕之后,种上了柠条、沙荆、红柳等耐旱植被,陈书记开玩笑说,“和尚头变了癞子头,长头发嘛,估计还得几十年。”

  陈书记家在市区,任职杏园乡已经3年了,他对自己做出的成绩十分满意,但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带来调回市里的机会。

  宁远镇和杏园乡,都属于定西市管辖。在此次退耕还林调整中,定西是重灾区,市退耕还林办副主任刘青告诉记者,“目前统计上来的数字,去年秋季一共预先整地57.8万亩,结果分下来指标只有6.3万亩,我们当时一下都懵了。”

  为什么在上年秋季,就开始第二年的整地造林呢?刘青解答了这个疑问:“甘肃的气候春旱秋雨,大部分降水集中在7、8、9月,而且这时土地的墒情好,植树的成活率高。”

  记者后来在北京的采访也印证了这一说法,国家林业局退耕还林办综合处刘青处长说,“造林各地有季节性,国家因此与各省签订责任状时,也有意回避了时间,当年的任务,事实上可以跨年度完成或者提前完成。”

  定西市去年完成的退耕指标为64万亩、荒山造林49万亩,两者相加的数字为113万亩,创下历史新高,刘青坦言,“确实没想到,今年的退耕面积一下减了这么多。”

  甘肃省退耕还林办主任谢忙义同样对此满腹苦恼:中央今年对退耕还林(退耕还林包括退耕地还林和荒山造林———编者注)作出调整,全国总任务5600万亩,其中退耕地还林1000万亩,下到甘肃的指标只有45万亩。

  “今年的指标比去年减少了88.75%,与已完成的整地和造林面积差距很大,”甘肃省省长陆浩在4月2日的全省林业工作动员会上说,“妥善解决这个矛盾,是我们认真贯彻国家宏观调控政策,保护广大农民群众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。”

  甘肃省已经完成的面积有多少呢?省林业厅的一份情况汇报显示,2003年秋冬季节,全省已完成2004年工程建设整地、造林700.46万亩,其中退耕地整地、造林374.23万亩(造林230.74万亩,整地未栽143.49万亩),涉及到14个地市州的86个县。

  对于这一数字,谢忙义主任持保留态度,他告诉记者,“这是各地报上来的数字,并不是省里的核实数。”但统计数无疑已经凸现出甘肃的窘境:一是国家计划任务仅能消化已造林面积的19.5%,尚有185.74万亩将无法兑现补助粮款,二是已整耕地既不能造林,也影响耕种,将直接影响农民收入。

 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,陇南地区的个别乡镇,已有村干部因无法向农民交代,有的外出打工,有的辞职不干。

  对于甘肃的高层领导来说,目前燃眉之急的是两件事,一是向中央争取追加指标,二是组织农户对未栽种的田地复耕,“这就涉及到一大笔钱,”甘肃省政府研究室农村处处长张泽林算了笔账,“140万亩未栽的地,每亩一整一复,损失在40元左右,如果赔偿全省就要拿出0.56亿元。”

  如果加上超标的185.74万亩已经造林的耕地,一年的补助粮款折合为36亿元,“两项相加是一个天文数字,”张泽林说,“去年全省财政收入才80多亿元,这几乎占到全省财政收入的一半。”

  记者查阅了甘肃省2003年的财政预算执行表,去年是甘肃财收创历史新高的一年,地方财政一共收入86.71亿元,而总支出达300亿元,入不敷出,200多亿元的缺口靠中央财政的转移支付。

  靠地方财政来埋单,无疑不太现实,但对这些超标的面积,要中央追加指标,谢忙义心里更没底,一个显而易见的逻辑是,在国家并未下达指标的前提下,甘肃的大面积退耕,无疑是“先斩后奏”,尽管往年国家在11月底下达指标,今年却延到3月19日。谢忙义告诉记者,“国家作出调整肯定有宏观上的原因,再说,各省都在打报告呢,这个口子怎么开?“

  甘肃省林业厅、财政厅、农业厅等部门,都已分别向主管部门递交报告,甘肃省政府一位官员透露,“已经送上去的报告十多个了,”记者在甘肃采访时,该省的一个专题小组,又已经飞赴北京向国务院汇报。

  与此同时,甘肃省省长陆浩在一次讲话中,已经明确要求,“严格执行国家计划,对已退耕还林,今年无法纳入国家计划的面积,在今后逐年纳入,予以兑现政策,在未全部列入计划前,任何地方都不得增加面积,对已整地尚未造林的耕地,要研究政策,采取措施尽可能复耕,千方百计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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